传统上来说,北方人吃饺子,南方人吃汤圆。这就是饮食差异,就吃面而言,从南到北,自西往东,也发生着不小的转变。甚至有的地方,人们吃面的习惯还在,但在碗里盛的,却是和面条极为相似又不是面条的吃食——米粉。
衣冠南渡,想吃个面条咋就这么难
第一次“衣冠南渡”,是在西晋末年,史称“永嘉之乱”。而面条的发展史,也恰恰随着历史的进程,随之而变。衣冠南渡,不是指衣服帽子去了南方,而是指穿着体面的北方人,去了南方。永嘉之乱,乱了几十年,这几十年,中原地带乱成一锅粥,打来打去,民不聊生。不少中原的官僚士绅,就带着家眷随从,迁往南方避难了。
随之带去的,当然还有中原非常流行的吃食——面条的前身“汤饼”。但是,岭南并不适合种植小麦。吃惯了面条的人怎么办呢?只能用大米做了。大米磨成浆,经过多重工序之后,然后搁锅里煮,才做成“乱积”。乱积,就是当时的米粉。乱入麻线,纠缠盘绕一团,是为乱积。
第二次的衣冠南渡,是在北宋末年。“暖风熏得游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指的就是当时的靖康之难之时。汴州城里流行的面条,就变成了杭州城里的新宠。但蒙元一直往南打,北宋的精英们就一路往南退。逃难至岭南地区,到了岭南,再想吃杭州城里的面条,可能就更不容易了。也只能通过大米来制作了,做出来的,就叫“米缆”。就像缆绳一样的米制品,是为米缆。
岭南地区的米粉,经过若干次的北人南迁,长时间的演化融合,才逐渐形成了这种固定的吃食。
桂林米粉甲天下
桂林不仅山水甲天下,桂林的米粉也是天下闻名。抗日战争时期,在桂林,其实还不叫“米粉”,而叫做米面。到了抗战后期,随着越来越多的逃难人涌入大后方广西桂林,为了区别于面条,才逐渐把米面叫成了米粉。
米粉不仅长得和面条很像,历史渊源上有很深的联系,还有一点是和面条很像,就是米粉本身没有什么特殊味道。一碗米粉好不好吃,几乎是依靠各种的佐料。桂林大街小巷都有卖米粉的,但真的想吃到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桂林米粉,还是有些讲究的。
在工业化之前,想吃一碗米粉,都是自己家碾米制粉,工序繁杂。现在都是工厂做好,统一配送,直接买好原料就好。将粉团放到热水锅里一焯,粉团就立刻铺散开来。变成了珠圆玉润,洁白灵动的龙须面了。这焯好的米粉,虽然好看,但其实也没什么味儿。仅有口感,只能说是“有滋无味”。
米粉的味儿,完全来自于浇在它上头的那一勺浓厚醇香的浇头。米粉的诱人之处,一大半就在这一勺卤汁内。卤汁的做法各不相同,没有什么统一标准。或者说,标准就是——好吃。没有标准的配方、没有标准的工艺,家家有家家的妙招儿。这点跟老北京的炸酱面颇为相似,炸酱的做法,千家千味,每一味都是自己的味道。少的人家,两三味调味即可;多的人家,加上二三十种调味料也不嫌多。大料、桂皮、豆豉、草果、香茅、甘草、陈皮……这些都是做米粉的调味料。把这些东西跟冰糖熬制在一起,用猪骨或牛骨,一起熬上三天两夜。最后用文火慢慢煨着,临到有客人吃的时候,深深地舀上那么一勺,浇在冒头沥干的米粉上头,滴滴香浓顷刻间就渗了进去。卤汁与米粉的交融,就成了一碗美味的卤粉儿。
老桂林评价卤粉的好坏,还不仅仅是光凭卤汁儿。还有别的——码在卤粉上的锅烧。锅烧,其实就是一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煮透之后,下锅油炸,炸成焦黄、酥脆的大肉。有客人吃的时候,店家提起菜刀,唰唰几下切几片薄薄的锅烧,整整齐齐码放在了卤粉上。原本稍微寡淡的卤粉,转眼之间,就变得肥润了起来。
娇贵的米粉
米粉的吃法,一定是来自于北方人爱吃面条。但米粉跟面条相比,并没有面条那么“接地气”,主要原因就是米粉制作过程麻烦。从某种意义上讲,古代时候,米粉可比面条娇贵的多了。
做米饭,有两个缺点:一是制作过程麻烦;一是做出来损耗大。
做米粉,不像做面条,从麦粒开始,就是磨面、揉面然后切面下锅煮。米粉从米粒到碗里,中间复杂极了。先把大米泡涨半天,待大米发胀之后,再研磨成牛奶一样的浓浆,灌到布口袋里,扎紧口,压上石头,开始发酵。自然发酵完毕,水分也压干了。再把这雪白的粉团下锅煮,煮熟之后,再放到大石头槽里反复捶打。等锤打出足够弹性之后,再放到一个有孔眼的容器里,施加压力,让粉成条状漏在滚开的水里。煮得之后,再过凉水,才算能吃上滑嫩爽口的米粉!这么一顿操作,如此复杂费劲,才得出这么一点米粉。可想而知,发明这种出吃法的古人,得是个多讲究的人,闲的!
写在最后
在古代,大米可是比小麦要贵。能顿顿吃上喷香的大米饭,也不是啥家庭都可以的。但古人并不是到了主食为米的岭南,就彻底不吃面条了。正相反,为了吃上一碗像面条的东西,不辞辛苦,反复鼓捣,古人也算是拼了。
古人费尽心思,总算是把大米加工成了像面条的米粉。可见,吃不光是为了充饥,还要尽可能追求吃饭时候的愉悦口感。即使是费功夫,也不怕;即使是再普通的食材,也得这么做。这也许就是米粉是承载着古人对家乡思念的食品,是人类追求美的天性使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