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是一个大都市。北京是流浪的好去处。
突然有一天,想去流浪。一个人,背个包,漫无目的地游走,享受孤独与寂寞。
去哪儿好呢?就去打开地图第一眼看到的城市吧!于是一支红色的五角星映入眼帘——北京。
简化行囊,说走就走。当乘上进京火车的那一刻,感觉梦醒了,有那么一点点儿后悔。算了,走就走。
从来没有流浪过,不知道怎么流浪。下车、出站,就近沿着一条路开走,没有目的地,流浪就这样拉开了帷幕。就这样走着,我与形形色色的人交错而过,感觉总是有人在看我,又确定没有认识的人。难道因为我是陌生人吗?不对,在这个大都市的街头,有谁不陌生呢!或许这种感觉就是陌生感吧!
走着,饿了。路过了几家“老北京炸酱面”,觉得流浪不能饿了就吃,总得挺一挺,就继续走着。走着走着,又问自己流浪的人有钱下馆子吗?花钱下馆子是流浪吗?带着疑问又走了好久好远。饿了,累了,我在一家“老北京炸酱面”门口驻足向里面张望,一位服务员大姐招呼我里面请,我摇了摇头继续走。因为还没想好白吃的说辞,还没有准备好胆量。就这样又过了三、四家店,我豁出去了,径直走进了一家馆子,对着服务员大哥问:“老板在吗?”答:“您请说”。我又深吸了一口气,说:“是这样的,我是出来体验生活的,就是在陌生的城市怎样不花一分钱过一天,您看我能不能在这吃一碗面,我给您做1个小时的工。”大哥愣了一下,说:“哥,我就是老板,您看我这生意需要小时工吗?”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说了句“不好意思,打扰了”,转身而逃。
好在早餐在火车上吃过了,还可以挺住。我想,实在不行就到超市买一个面包,一袋榨菜。一块五。包里还有火车上剩的半瓶水,也勉强算流浪吧!不行,我马上否定了自己,不花钱就是不能花,一分钱也不能花。再想想办法。我硬着头皮又进了一家馆子,还是一样的说辞,同样的理由让我落荒而逃。这次脸没有红,甚至有点儿倔强,不相信堂堂大北京就没有人能给我一碗面吃。何况我不白吃,可以干活呀!这时,我眼前一亮,“招小时工”,白纸黑字,店不大,人很旺,我直奔吧台,“还招小时工吗?”“招”“多少钱1小时”“以前干过吗”“干过”“先到后厨打杂,师傅给你分活”,就这样一来一去两句话就把我带到了后厨忙开了。“洗菜、递盘子、擦菜板、扫地”,几轮下来,汗已流干,人已打晃。饭口过后眼瞅着下午三点了。突然一声:“开饭!”大家都放下手里活往前厅走,师傅叫上了我,不是炸酱面,是大米饭,土豆丝和咸菜,这简直是我的最爱啊!很久没吃这么香了。
老板问“他怎么样?”师傅说:“挺好!”老板对我说:“中午一般干三个小时,你干了两个小时,一小时是十五,晚上还有一个小时工,你就中午过来干吧,以后要是忙了,晚上也可能给你打电话,过来结账吧!”三十元到手,我感叹自己第一次居然发挥这么好。我没有说自己流浪的事,想着明天如果还是这情况,还得过来。
出了馆子,我继续流浪。这时我开始认真思考,什么是流浪?怎样流浪?
此流浪,非彼流浪。
我,并不是无家可归,四处游荡;我,也不是行走江湖,历练人生。那么,是厌倦了城市繁华吗?可我走在更大的城市,现实而奢华。难道是为了汪峰的《北京北京》?可我明明只想在这里活着,在这里寻找,并不想在这里死去。我又重新捋了一遍。为什么要出来流浪?因为这是现代个性潮人的一种生活方式。为什么要来北京?因为这是首都,地图上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地方?我要怎么流浪?游走于大街小苍,眼观百态,思考人生,吃百家饭,住百家屋,可以花挣来的钱,不可以花带来的钱。时间,一周。至于意义,边流浪,边思考,边总结吧!我甚至反思了自己作为一个流浪人在中午非炸酱面馆不入的阴暗内心,吃米饭就是对我的惩罚。
当我坐在路边一个长条椅上捋清楚这些时,包里的那半瓶水早已被我吸干。我回到了现实,还不饿,但住所必须要考虑了。三十块钱,勉强够喝水和晚餐的,也许还能把早餐钱挤出来,但住是绝对不够的。免费的住所?哪有?我迅速想了几个方案。去火车站候车室候一宿?不走回头路,况且没票也不让进,不可行。找个室内ATM自动营业厅蹲一宿?不好,怕是会引起怀疑,不可行。楼道?公园?原来流浪是这么不容易的事。我选择边吃边想。
找了一家肯德基餐厅,点了一份小薯,一个最便宜的汉堡,一共十六。还要了一杯白开水,让服务员帮我把手机充上电,找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我尽量优雅地吃着喝着,一会儿望一会儿窗外,一会儿思考一会儿,究竟住哪呢?得在打烊前搞定。大都市的肯德基都是好的,不会因为很晚就顾客凋零,也免去了我不少尴尬,毕竟已经续了五杯水,有点儿不像话了。手机充满电后我上网搜了搜,试图搜到一位像我一样的屌丝,给我提供一些流浪的攻略。搜过才知道,原来,潮人流浪不是我想象。首先,我不潮;再者,我正常。真想给自己个耳光,就像想给现代个性潮人一个耳光。
打烊了。我不得不独自一人走出肯德基。背后是几束异样的眼光。
没关系,北京的夜是亮的,北京的夜是暖的,北京的夜已经退去了喧闹。我可以大摇大摆的流浪。甚至可以哼着歌,可以怒号!如果那天你见到一个人在西直门立交桥下扯着嗓子跑调,那就是我。
北京,北京……!我在这里流浪,也在这里成长!
我决定妥协!是的,今晚妥协,明天挣够睡觉的钱!
开始崭新的流浪!
万事开头难,流浪也是一样。
团了一个经济型酒店,简单整理一下自己后,瘫在了床上。
总结如下:今天是流浪第一天,总体来说是失败的。没有计划,预估不足,目的迷惘……,等等。我说服自己对未来几天的打算深思熟虑了一番。首先是生活,一日一觉,三、两餐要解决好,虽然给自己设定了经济门槛,但也要善待自己,变一种轻松的方式去赚取。其次是流浪圈,不去熙熙攘攘的景点,寻找地标之外的北京印象。我觉得,不能漫无目的地走,要慢下来,坐下来,静下来,在这个深邃而厚重的城市,哪里都是故事。
北京的早晨没有想象中嘈杂,我醒得很自然。
早餐本来想吃葱花大油条和豆腐脑,可是太远,就改去了白石桥的庆丰包子。点了一份粥、猪肉大葱民子和炒肝,还是北京的店味道正宗,吃得很满足。我给炸酱面老板发了信息,告诉他中午不去打工了,老板回复了一个“微笑”。
北京的早餐可选性很多,有名的也很多,都是老北京的传承。那些开了几十年、上百年的店,都是周边的老北京人捧过来的,现在慕名而去的人越来越多,却不见得能像老北京人一样吃出里面的味道。之后几天,我又品尝了豆汁儿、焦圈儿,豆腐脑、炸油饼,炸回头、豆泡汤,小肠陈卤煮和炸糕,都没有当地人吃得有滋味。不得不佩服,北京的早餐形成了文化,这种传承的东西是一个城市的底蕴构成,不愧是大都市,哪怕一根油条,都有很多传说。
吃完早餐,我步行去找西直门宾馆旁的一个青年旅社,打算死皮赖脸做几天义工。网上说这家老板人很好。跟旅社老板谈得很轻松。当我说我只能做五天时,他略有点遗憾,这里最少做半个月,但还是同意了。我中午在厨房露了一手——白灼菜心,秒杀做饭大姐,大受欢迎,深得老板赏识。吃饭的就七个人,其中三个义工都试过手了,实在难入口,我倒成了义工一宝,从杂工荣升大厨。也好,就中午一顿饭,饭后我就自由。做义工是大多“流浪人”的选择。靠勤劳临时解决吃住,还有志同道合的朋友。今天我没有出去,下午被老板叫来喝茶、下棋、听北京的事。老板喜欢讲他这里形形色色的义工,多是大学生,心活,干活不踏实,来这里省去吃住的钱,晚上去泡酒吧。我也说了感受,很被老板称道。其实,在这样一个汇聚古今中外文化的大都市,义工已经失去了情怀味道。但还是要感谢老板们在坚持,为我们这些情怀份子提供栖息之地。
听了老板建议,接下来几天,我去溜了北京胡同,那儿的人住在历史里,似乎在守候,宁愿平淡一生,也不愿卖掉自带优越感的尊严。我还夜游了三元里,逛的大多是外地人,热闹而有情调。不太认可这里,似乎每个城市都有一片儿这样的地方,北京也未脱俗。路过了天坛,这是让人由衷敬畏的地方,仪式感很强。北京的一切似乎都经过了沉淀,很难撼动和融入的感觉。这几天没少与老板喝茶,甚至有时深夜回来也会喝上一壶,跟他说说我对北京的理解。在他看来,只是皮毛而已。
他说:“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到一个地方,没待上几天,就要看懂,看不懂的。”他说:“北京不是《围城》,这里的人不想出去。是外面的世界不够好吗?不是。出去就等于失去,再也得不到了。”他说:“为什么北漂那么难,还那么火?追求是挡不住的。”老板与我同龄,他说的我认同。
不温不火的流浪就这样结束了,离开北京的路上我想了很多。
人若颓唐,就去流浪。
沉淀自己。
追求是挡不住的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