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德云社忙碌的巡演之余,于谦常常会出现在自己位于大兴区的马场里,那里就是属于他的世外桃源,和自己的搭档郭德纲不同,于谦老师从不会只一颗心全铺在工作上,他的爱好远远不止抽烟喝酒烫头。像秋斗蟋蟀,冬怀鸣虫,提笼架鸟,养鸽飞放,没有他不精通的玩法,连写本书都起名叫“玩儿”。
总有人对于谦老师在德云社的地位感兴趣,老想知道他为什么在里面没分到股份,面对这种问题于老师根本提不起兴趣:“你们不用替我操心,也不必为我鸣不平,我凭什么朝人家要股份呀”。首先我们得说,于老师他的心思还真不在这,有闲心的时候他想的更多的是自己的贵族马是不是该饮水了。
于老师家里不差钱,这个大家都知道,父亲作为大港油田的工程师,是以领导干部的身份退的休。而于谦自己也是北京电影学院毕业的,从学校里走出来虽没演上过男一男二,却也在不少重要的影视作品当中露过脸。并且在团里也是体制内拿工资的正式工,按郭德纲的话说:人家那是有组织的人,是正规军,虽然有时候工资也被扣的只剩下一块二,但也好过我们这些打游击的呀。
坦白说,那时候的于谦如果生了养马的心思那肯定是飘了,但养个蝈蝈,斗个斗蛐蛐过过瘾还是不在话下的,至少比起当年因为兜里一分钱没有而夜走黄村的郭德纲,那着实算的上“大富大贵”了。
于谦父母与其相比,于谦那时候更多的苦闷并不来自于生活方面,作为北京本地人,实在混不下去回到家里老爷子也管得起儿子一顿炸酱面,何至于在外面受气呢。而他失意的原因其实更加纯粹,他爱相声,想说相声。对于于谦来说,做演员只是自己挣嚼谷的伎俩,如果具体形容一下演戏和说相声之间的关系,那么前者对于他来说只是饭碗,而后者却是圣杯。
在改革开放的浪潮席卷了全国各地之后,外国几十年上百年的艺术形式,流行文化一股脑的冲进国门,按高晓松的话讲,猫王和罗大佑一块进了中国大陆,这一代年轻人面对着井喷的文化冲击开始目不暇接,古老到有些落伍的传统艺术形式开始被更加时髦和应景的艺术形式所取代。
于谦而爱说相声的于谦当时就赶上了这样一个相声最不招待见的时代,当住在郊区的郭德纲张着大嘴喝西北风的时候,城里的于谦也只能“曲线救国”了,在于谦背着吉他上台之前,所有演出的晚会都对相声关上了大门,站在于谦前面的艺人们在排队报名。
“您好,我唱歌的。”
“进去。”
“您好,我跳舞的”
“进去。”
“您好,我们演小品的。”
“进去。”
“您好,我们俩说相声的。”
“出去。”
王朔作品《编辑部的故事》中的于谦被拒之门外的于谦回去接着拍戏,在旁人询问自己职业的时候,他多想自豪的对别人说:我是相声演员。当这句话卡在嗓子眼的时候,他一使劲儿就又把它咽了下去,他怕别人嘲讽他:你也算相声演员?你上过舞台吗?你有什么作品?
于谦那时候为数不多的上台经历对于他来说不提也罢,观众给他们直接的反馈是台下比台上说的还热闹,下边的人聊天,唠家常,两位在台上说的也觉得实在没劲,干脆就闭上嘴听下边说。
待大家说的腮帮子酸了之后,于谦对台下观众说:“累了?歇会?听我们说两句?”。
“你给我歇菜,不听,换唱歌的来”。
“闹半天你们都爱听歌呀,你早说呀,我也会唱,下回我抱着吉他来”。
王朔作品《海马歌舞厅》中的于谦在台上两人说了20来分钟相声,台下连一声都没乐过,可当这句话说完,台下的观众居然笑了,将于谦后来的行为结合来看,这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下一回,于谦还真就带着吉他报名去了,晚会报名处的人抬脑袋一看:“这臭说相声的怎么又来了?”
于谦笑着,带着他惯常的一脸坏劲儿:“不是相声,是吉他相声,吉他相声”。
按照郭德纲的话说,今天不是相声最好的时代,但也不是最差的,在今天这样的相声环境当中,人们会对一些不太纯粹的相声表演方式颇有微词,抱着吉他说相声更是有些大逆不道。但当于谦抱着吉他上了舞台却该更值得人们尊敬,人们无权指责他说相声的时候抱着吉他,人们该感谢他抱着吉他的时候还没忘了相声。
于谦工资扣的差不多了,团里也来了电话,由于大家都改行了,能说相声的人不好找,希望于谦能回来参加“巡演”。于老师听得直纳闷,但还是去了,团里甚至连个能跟于谦搭档逗哏的演员都找不出来,只能在社会上借了一个“游击队长”和他搭伙,这个人就是郭德纲。
两个人坐上大卡车开始了大北京的郊县“巡演”,怀柔、密云、平谷、顺义、大兴、房山,能到的地方都到了,一直这么演两人就没进过六环。无冬历夏,这俩人拿着几十块钱的演出费,却经历着最难捱的演出过程。最要命的是冬天,两人天没亮就到团里报到,随后坐着大卡车就出去发了,披着军大衣,怀里抱着一瓶二锅头,刚打开盖,车在山路上扎了一块石头,把瓶盖子颠没了。一大口二锅头喝下去,暖暖身子,随后用手纸把瓶口堵上。
到了农村,两辆拖拉机倒着开,将两个槽帮对上以后再卸下来,哥俩就站在这上边演,三九天里他们的军大衣不能脱,上台直接把长褂套在军大衣外面,本就不苗条的两位看起来更臃肿了,圆的像两头大狗熊,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两年。
打小儿就从北京长大的于谦那时候第一次知道原来北京还有原始森林,尽管周围的朋友都没人信,但他仍坚称自己在北京六环外的森林里看见过老虎。
两年的时间两人能受的苦都受尽了,但唯一的收获是郭德纲和于谦互相看对眼了,在演出的过程中,两人磨合的很好,有了互相欣赏的基础,在小剧场里摸爬滚打多年的郭德纲心里非常清楚,相声堆里像于谦这样好的捧哏演员太难找了。结束了那段时间的下乡演出经历之后,郭德纲便萌生了与他长期合作的想法。
在年刚过完春节,郭德纲找到了于谦:“哥,我弄了个小摊子,没多少人,也挣不着什么钱,但是挺好玩,你要有兴趣到我那看看去。”
那时候郭德纲的“小产业”还不叫德云社,叫“北京相声大会”,位置坐落在天桥,于谦过去一看,一个大铁棚子,大伙就在里边说,在里边唱,这个铁棚子里夏天热的像蒸笼,冬天冷的像冰窖,天气好的时候没人,好不容易闹天儿的时候躲雨的人能把棚子里挤满,但雨点打在铁棚子上的声响能把演员们的声音都盖过去。在于谦看来,尽管条件艰苦,但这不正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小剧场吗,两年的时间我们带着相声从六环外打进了二环里,我还奢求些什么呢。
郭德纲和于谦
那时候,郭德纲会时不时把于谦借过来帮帮忙,但有时候实在拿不到钱,郭德纲也不好再耽误于谦,毕竟谁都要吃饭。那时候郭德纲的铁棚子能惨到什么份上大家心里都有数,整个德云社给台下一个观众说相声的故事也早已成为了德云社“正史”中最具标志性的事件。
无奈之下,他对于谦说:“这段时间我也不好意思请你过来了,等我这里情况好转以后,我再叫你。”放下电话以后,于谦该演戏还得演戏,该抱着吉他上台还是得抱着吉他上台。
于谦一年后,德云社火了,彻底火了,火到几乎全国相声观众一夜之间都知道了郭德纲这个名字,此时的郭德纲又打了一个“哥,来吧。”那一年是年,于谦正式加入了德云社。
从年到今天,于谦在德云社已经度过了15个年头,有人戏称于谦为“德云皇后”,也有人将于谦尊为当代相声界第一捧哏,而对于今天的于谦来说,所谓的名利可能都不是他所最看重的东西,而更重要的可能是他终于可以不用抱着吉他上舞台了,并可以理直气壮对别人说:“我是个相声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