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布衣三明治
作者|布衣
编辑|恕行
王先生,请问你是哪一年从学校离开并被断掉五险一金的?
W先生:年底年初。
请问你妻子当时知道吗?
W先生:不知道。
请问你妻子什么时候知道的?
W先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知道的,我没告诉过她。
妻子补充:年从朋友口中得知他被除名,年知道五险一金断掉了4年。知道后我找了各方关系,社保局同意补缴并续保,具体怎么弄都对接好了,也找好了对接人。
妻子:我让你自己去经办下,过一段时间我问进度,你都会回复我:“正在进行中。”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不对,直接联系了对接人,说你了解了基本信息之后,就再没联系过她!
请问你是否知道这件事不做会带来很严重的后果?
W先生:我认为我没有五险一金不重要,我们家的情况不靠这点五险一金,所以,这个事对我来说不重要。
旁边的妻子面部表情抽搐,泣不成声打断了对话:什么?你认为不重要?我们背负着巨额房贷债务,老大老二上着昂贵的国际学校,家里还养着阿姨,我现在自己花钱上一千块也得左思右想,全靠我一个人赚钱养家,你也清楚我创业能不能成功还是个巨大的未知数,我认为那对我,对家庭都很重要啊!好歹能为家庭兜一点点底!哪怕实际上不能,也是我心理上最后一道安全防线啊!
房间里只有妻子压抑的抽泣声,咨询师和W先生都沉默了很久后,咨询师继续。
你没有去补缴保险并续办,还隐瞒了你妻子。你能聊聊你的想法和感受吗?
W先生:一是我觉得这件事不重要,现在看起来对她很重要,二是要把这件事做成,非常麻烦。而她又要求我必须要做成,否则她就会很生气,于是我就干脆隐瞒她,先把她应付了再说。
你也知道妻子发现你没做还隐瞒她会更生气,而且被她发现之后你还是要去做,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W先生:发现了再说,她真的很生气时,就说明这件事很重要,还是得去做。
房间里的妻子,是我。W先生,是我先生。
我先生,50岁,博士(毕业期限已过期),曾经的大学老师,地产公司管理层,如今是全职主夫,赋闲在家六年。
我,45岁,小镇青年,大专学历,曾经的上市公司高管,40岁举家成为北漂,43岁沪漂,如今平台创业中。
第一次见到W先生,是他作为硕士研究生来我时任公司做学期实习。在那群研究生中,他长相虽不出众,但看起来干净清爽,老板安排他写出的材料报告,框架清晰,逻辑严密,文字简洁。我第一直觉他是个靠谱的人。
很快,他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时任行政主任想要撮合他和一个销售部的女生。老板知道我还单身,也和我开玩笑:“怎么样?这小伙子不错,要不介绍给你?”
作为颜值控的我看来,W先生做研究是把好手,但长得不帅甚至还有点丑是致命伤,完全没有心动感。
一晃半年过去了,他和我还有另一个女生经常一起玩,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说不清谁主动,双方都有一点喜欢对方。他喜欢我热情开朗又善解人意的性格,我喜欢他干净清爽、工作专业的状态。那时我刚经历过一场伤筋动骨的初恋,只有一个念头,找一个更喜欢我的人,一个看起来不会伤害我、靠得住的人结婚。老板了解我前后任的情况,后来知道我们在一起了,咧着嘴使劲笑。
要孩子前,我们过了一段很美好快乐的日子。他研究生毕业后拒绝了导师的留校邀请,挑了一所不太知名的学院成为学校老师(他当时认为本校竞争激烈,这所学院高学历人才不多,更容易活得更好),又轻松考上了硕士导师的博士,被新学校做为在读博士的高学历人才供养着,有很多闲暇时间,得以同时继续着地产公司收入还不错的工作。
那时我上班远,他时间更自由。每天他都先去菜市场买菜,回家后把饭蒸上,把菜择好。他从小被父母富养着,除了学习其它都不用做,也不会做饭,但他并不排斥和我分工配合做家务。等我到家,炒上两三个菜,他打下手。饭吃好后,我做清洁,他收拾厨房,我们家率先在家务活实现了性别平等。
刚结婚那阵,我痛经,每次来大姨妈都痛得死去活来。后来我打听到一个著名老中医,但排队看病的人多到怀疑人生。他风雨无阻,坚持了大半年,每半个月一次,凌晨四五点钟起床去排队,大概8、9点钟快轮到我了,再打电话叫我过去面诊,回家再用药罐给我熬药,分顿分装好督促我吃药。就这样,他用他的坚持和老中医的药,治好了我的痛经,从此未再犯。
我应酬多,免不了会喝酒。有一次公司拿下了一个大项目,晚上和合作方一起庆贺,不胜酒力的我喝了有史以来最多的一场酒。下车目送司机离开后,我怎么连滚带爬上楼按门铃已经记不清。进屋后我哇啦啦吐得满屋都是,边吐边哭着说:“我好难受,好难受。”等我吐得差不多了,闭着眼的我感受到有水滴我脸上了。睁开醉意朦胧的眼,看见他坐在我旁边,眼泪掉在了我脸上。那一刻,我的心里暖得融化了。
我们之间唯一一次出现裂痕,是在结婚五年左右时。我所在公司发展不错,提供了员工福利优惠购房项目。公司新开发楼盘,核心城区好地段,几乎成本价(元/平方米),我的级别可以买平方米面积段,且只需付首付,月供由公司支付,条件非常优厚,能买下来我们就提前实现了大房子自由。
问他要不要买,他倾向不买,觉得我们没啥积蓄,付不起首付。我琢磨着优惠力度不错,我们收入也还不错,更倾向买,要不想想办法找人借点钱日后慢慢还,他同意了。我让他也一起去找人借借看,他直接丢出一句话:“我能找谁借啊,我去抢啊,没办法借得到。”
听到后,我有些寒心,忙着自己借钱解决了。当时我以为他对买房这事本身有抵触才说这样的丧气话,没想到,在关键时刻不给力(他内心不愿,也有不能)可能只是一个开始。日后,类似这样的场景、这样的表现还会出现很多次。
他比我大5岁,但由于他父母晚婚晚育,所以他对何时要娃从来不急,都随我。结婚第七年,父母和亲朋好友不断催生,我们也觉得玩得差不多、经济状况还不错,开始有计划地怀孕生娃。
W先生的爸爸是位好公公。我怀上娃时,公公为了照顾我,克服重庆的潮湿对他关节及身体影响,特意从北方老家来重庆住了大半年,照顾我的饮食,对我们用心又宽容。他变着花样给我做饭补充营养,吃了公公做的馒头和炸酱面后我再也不愿意吃外面卖的了。周末早上公公也从来不催我们起床,早早把饭热在锅里,自己出去打太极,回来后看到我们还没起床也没吃早饭,他也从来不批评或评判,继续做午饭。
W先生这点继承了公公,也是一个像模像样的好父亲,给孩子冲奶粉洗奶瓶换尿布,像做科研论文的态度,没有谁能比他做得更仔细更干净,能很放心把这些任务都交给他。我们对孩子的教育理念高度一致,在养育孩子上也没什么冲突,看到孩子羞涩内敛的特质不想让他受体制内填鸭式教育,看好了国际学校转眼就办了手续把孩子给送进去了。
婚后没几年,当在大学教课、获取博士学位(导师对在读博士们几乎没要求,平常大家不上课也不用做项目,但毕业总得写一篇过硬的毕业论文)、做地产公司管理层这三个任务之间无法轻松应对后,W先生率先做出了放弃博士学位的决定。
又过了几年,大学每周一次课叠加了偶尔需要开会,公司这头事情又很多,两者不能兼顾,他再次做出了放弃大学教职、保留公司管理岗的决定。学校三天两头联系他,他嫌烦,后来连电话都懒得搭理。新校长正拿这帮占着编制不干活的人恼火,他正好撞到枪口上被当了典型,直接来了个除名。
彼时的他在业内一家知名地产公司负责一个高端商业合资项目,合资双方业内出名难搞的男女“股东”也各有小九九,作为项目总经理的他像个夹心饼。五年过去了,他的薪酬一分未变,哪怕是他们集团在行业内搞得轰轰烈烈的全面薪酬改革,也没他的份,他的总收入已远低于市场标准。我去参加他们公司干部的家属答谢宴,平常他长期汇报工作的大老板,到我面前被引荐时,连眼皮都没抬起来正眼瞧下我们,很难想象他在公司的境况。
他觉得憋屈,我们也聊过好多次。我建议他要不和公司直接提出加薪诉求,要不换个合适的平台,甚至再次祭出要不把博士念了转大学全职,但他都不肯。他和下属因为合资公司原因年终奖少得可怜,他也没有去给自己和大家争取。
说服不了也影响不了他,我开始不满。我希望我的爱人受人尊重而不是这般被怠慢,可是,尊重是需要靠自己得来的。他见我对他的不满日益滋生,也并没有去争取改变。这样的争吵多了,我们开始渐行渐远。
年后,举家到了北京,我张罗着给他找工作。也许是对新环境的不适应,也许是对不确定性的担忧,他并没有上班的想法。他告诉我:“不想上班,讨厌教课,想干什么也不知道。反正老大也要做学科辅导,自己来教老大,教好了不就是最大的价值贡献么?”
当时,我怀着二胎马上也要生产,一大家子初来乍到,家里有个人照应也好,而且他的确擅长教学,那以后再说吧。直到如今,从北京到上海,W先生已经赋闲在家六年。
如果说W先生是一个佛系人生活法的样板,我则是另一种用力过猛奋斗型的样板。
我生长在物资及精神都极为贫乏、闭塞的大巴山深处,家里兄弟姐妹众多,我是那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千年老三,几乎没有存在感。在像野草一样生长的过程中,我发现有好的学习成绩加持、把家务活干得漂亮会得到父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