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看你怎么吃自助餐李晓每次我请我爸妈去外面餐厅吃饭,实在是一件磨磨蹭蹭的事,他们总是不愿意去外面吃饭。有次硬拉着我爸去外面吃饭,他还跟我吼,要断绝父子关系。我爸我妈不喜欢在外面吃饭,我看也不一定是这样。说穿了,我爸妈不愿意到外面吃饭,是出于节约,尤其是我爸,看起来像个精明的老会计出身,他到馆子里吃饭,每一道菜端上来,就要在心里飞快地拨拉着算盘,计算着这道菜的成本、利润。于是常听到我爸心疼地说,哎呀,外面一盘菜的价格,够我和你妈在家吃上一天了。上周,我请我爸去外面吃自助餐,结果吃后第二天,我爸就消化不良了。我妈责备我爸,你这个老头儿啊,一吃自助餐,就没节制,人品太差了。我妈这句话,气得我爸全身发抖起来。吃自助餐里真藏着人性吗?在这样的场合里,那就睁着一双眼睛,沉默地打量他们吧。在单位,老朱是一个嘴上常唧唧歪歪的人,他抱怨世风日下,怀才不遇,抱怨接连的阴雨,反复无常的天气,人心的冷漠自私。我偶尔安慰老朱,都人到中年了,耳顺眼顺一点。老朱有回翻翻白眼说,你啥素质啊。有次,我和老朱一同出差,早晨在宾馆吃自助餐。进了餐厅,老朱如一头饿狼寻食,在他面前,大盘中碗小碟中,摆满了自助餐厅供应的各色食物。看他的吃相,咀嚼食物时发出吧唧吧唧声,让我在一旁好生尴尬。老朱面前的食物还没吃完,他又忙着盯上餐台上的食物了。果然,老朱又开始行动了,他去端来三个包子、两个鸡蛋、一杯豆浆。我耐心地等老朱吃着,只见他接连打了几个饱嗝,我以为,他的这顿早餐应该结束了。让我瞪大眼睛的是,他又去叫餐厅厨子做了一碗炸酱面。我叫出声,老朱,你这样吃下去,是要消化不良的。老朱嘟囔了一句,别管我,这是自助餐,一定要好好吃。终于吃完了这顿早餐,老朱还意犹未尽地望着餐厅里那些食物,恨不能打包带走。在老朱的餐桌上,有两个包子、一个鸡蛋、一个煎饼没吃完。结果在去办事的路上,老朱肚子就疼了起来,还冲到厕所哗啦哗啦吐了。去小馆子里吃自助餐,一般便宜、实惠,这符合小老百姓的饮食习惯。城里一些火锅店,常用这个方式招揽顾客,比如一家店里,人均四十八元吃自助餐,指定饮料、酒水还免费。我和老宋几个吃货常去光顾这些小馆子。老宋这个人很是现实,有天我请客,让他打车来吃自助餐,说车票我来报销,果然,他一下车,就把十块钱的车票给了我,我掏出钱补给他,他面不改色收下了。老宋边吃边说,他有一套吃自助餐的攻略,也就是做到简单、有序、高效、自然、潇洒、从容、优雅、自信地吃回本,还要赚回来,比在家里吃更划算一些。比如吃火锅,他说要多吃一些海鲜,我就吃了一些海带。他骂道,笨货,海鲜是指那些海鱼。有时和老宋吃自助餐中途,他就能够算出吃到多少钱上来了,再烫三块毛肚,就吃到付的本钱上来了。我频频点头,对老宋说,你这样的人,真适合做会计。吃自助餐的老宋,和现实生活里的老宋,是多么连贯吻合啊,一举一动,都要核算成本、利润。通过吃自助餐,似乎让我对老宋的为人有了更深刻的认识。我还是同老宋这样的人往来着,觉得他们虽精于世故,不过真实可靠,他们不是梁山好汉,但起码也是一种当面算账互不亏欠的交往。我也给自己设置了一条底线,和这样的人交往,就不要指望他们在你人生艰难时为你分担了。不过我也不是很地道的一个人,我有时评估一个人,就让他去自助餐馆请客,或在自助餐馆里请他吃饭,顺便看看他的吃相,窥探他人性里是否贪婪,还是顾及对方着想等等性格。这是无意插柳,好像也是有心栽花。不过,像我爸那样偶尔去外面吃回自助餐的人,吃了却没消化,我却不愿意把人品这样的东西跟他联系起来,对他进行道德绑架,因为,他是我爸啊,今年都81岁了,一辈子还是那么省吃俭用,想一想,我就忍不住想流一次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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