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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守60年,婚宴仅有一碗面,举家赴疆

他和她在寒冬里相遇,大雪纷飞却因她而暖了心。他对她一见倾心,从此两人便开始了一场长达六十年的爱情长跑。

如果说,好的爱情是双方都成为人生赢家,那么王蒙和崔瑞芳的婚姻则更胜一筹。他们对爱的表达更多的是一方的牺牲,成就了另一方。

王蒙先生,崔瑞芳女士

年的寒冬,年仅16岁的王蒙已经是区委的团干部了。年少有为的他每天都在忙碌着,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生命中的另一半会在此刻来到自己的身边。

人们都期盼着自己的爱情能够如期而至,可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合适的呢?是年少之时,还是立业之时?或许当你遇到那个对的人的时候就是最正确的时间。而王蒙在16岁就遇见了那个一辈子爱的人,实在是令人羡慕。

当时崔瑞芳来到王蒙工作的区委,纯粹只是在放寒假期间,为了减轻区委的工作压力,崔瑞芳凑巧被学校领导抽调了过来。

崔瑞芳在院子里解行李时,王蒙向她走了过去,打趣地说:“我好像在哪儿见过你。”经他这么一提醒,崔瑞芳才想起原来她曾经在北京师范学校参加的一个会议就是王蒙召集的。

由于王蒙和崔瑞芳在一个地方上班,两人常常能够见面,尤其是在中午打饭的时候。有时候王蒙看见崔瑞芳排在队伍的后面,他还会停下来笑着和她打招呼。久而久之,他们就成为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可是幸福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很快就开学了,崔瑞芳不得不回到学校读书。但她刚回到学校没几天,就收到了王蒙寄来的一封信。

信中除了关切的问候以外,还直接表达了王蒙埋藏已久的想法。他是这样写的:“你为什么这么快就离开了,你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我想你。”

从此以后,王蒙与崔瑞芳就以信传情。当崔瑞芳的内心被王蒙一点一点地敲开时,王蒙展开了更猛烈的攻势。他每天给崔瑞芳写两封信,早上一封,晚上再写一封,就这样不停地在信里求婚。

面对这般强烈的爱意,崔瑞芳默默接受着王蒙带给她的影响。她表示:“我们俩是合二为一了,融为一体了,分不清什么方面影响了谁。”

年,眼看王蒙和崔瑞芳的喜事临近,却没有想到王蒙会因为自己的作品《组织部新来的年轻人》而背上罪名,幸而崔瑞芳坚定地相信“王蒙是好人”。第二年,王蒙和崔瑞芳顺利地结为夫妻。

在王蒙和崔瑞芳的婚礼上,没有仪式,没有主婚人,甚至没有任何的宾客。至于他们俩的婚宴,也仅仅是自己煮的炸酱面。

虽说王蒙和崔瑞芳的婚礼实在是显得太简单了些,但是那一碗炸酱面恰恰证明了两人的爱之深沉。那时他们没有什么钱财,更不要说什么权势了,但可贵的是两人在一起就能抵抗世间的风风雨雨。

王蒙与崔瑞芳结婚照

婚后,王蒙继续他的写作事业,崔瑞芳则在他一旁照顾他的饮食起居。日复一日,简单而充实的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

直至年,王蒙依然背负着不少组织上给予的压力。不久后,他就被分配到北京郊区去劳动。后来又去到潭拓寺一带养猪、耕地、背石头。

在这期间,崔瑞芳和王蒙分隔两地,他们对彼此的爱和担忧也仅仅通过信封来传递。作为妻子,崔瑞芳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照顾好家里,等王蒙回来。

年,崔瑞芳下定决心要去看看王蒙。这天,她特意买了一盒王蒙爱吃的点心,坐着长途汽车来到王蒙劳作的地方。正当她在找王蒙的时候,只见王蒙从远处走了过来。

按理说,夫妻久别重逢本应该是充满喜悦的,可不知为何,在王蒙的脸上,崔瑞芳只看到了恐慌和不安。她向王蒙飞奔而去,王蒙却只是傻愣愣地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崔瑞芳被重逢的欣喜冲昏了头脑,并没有感觉到王蒙此时的不对劲。她继续兴奋地说:“我来看看你,这是我给你带的点心。”她一说完,王蒙却像做错事一样,连忙催她赶紧回家。

可崔瑞芳却依然沉浸在幸福当中,显然她还不想那么快离开,于是她又提出:“刚来就走?不,我要看看你住的地方,看看你是怎样生活的。”无奈之下,王蒙也只好带着她来到住处。并叮嘱她:“你看一下就走,不要太热情。”

刚进房间不久,王蒙就急忙对崔瑞芳说:“你快走吧,我不送你了。”此时的她已经全然没了之前的激动,瞬间变得沮丧起来。她才明白王蒙其实一直都在信中报喜不报忧。明明他在那里忍受着非人的折磨,却一句也不告诉自己。想到此处,崔瑞芳的心又怎能不痛。

王蒙与妻子崔瑞芳在北京西山

年,王蒙终于离开了那个不见天日的无底洞。好在有一位老领导推荐他去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任教,这才让王蒙一家有安身之所。

虽然学院只是给王蒙安排了教工宿舍楼里的一间小屋子,但对于王蒙一家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毕竟自从两个儿子出生以后,这是王蒙一家四口第一次过上正常安稳的生活。

王蒙用苏制照相机拍了一张崔瑞芳抱着孩子的照片

在北京师范学院任教期间,王蒙仅仅28岁,这位天赋异禀的青年依旧对写作热情不减。幸运的是,他遇上了政策的调整,因此获得了发表作品的机会。他的两篇文章《眼睛》、《夜雨》就是这个时候发表的。

随着作品的不断发表,王蒙那压抑已久的写作欲望之火燃烧得更烈了,这也导致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新疆作协负责人在文联会上对他的邀请。

这时候,崔瑞芳对此事一无所知,而王蒙也是在下定决心之后才打电话告诉她的。在电话里,王蒙说得坚定不移:“我打算去新疆。”崔瑞芳竟也答得干脆:“你去哪,我跟到哪!”

短短五分钟,王蒙和崔瑞芳就决定把两个孩子也一起带往新疆。或许崔瑞芳也考虑过孩子的问题,但是在爱情面前,她说过:“只要和王蒙在一起,即使前方有个悬崖,必要时她也情愿跳下去!”

崔瑞芳陪着王蒙在新疆一待就是16年。这16年里,崔瑞芳和王蒙住在4平方米的小茅屋里,仅仅一个炕头,加上一个灶台。

这个破旧的小茅屋还曾被贴满各种大字报,导致王蒙落下一个毛病,晚上睡觉的时候总会突然大叫一声,吓得崔瑞芳难以入眠。因为她不知道王蒙什么时候还会再醒来。可见,他们在新疆过得并不容易。

年秋与崔瑞芳赴新疆伊犁路上,身后是天山的枞树林

年,王蒙一家从新疆回到北京。除了家人的陪伴,他们在北京一无所有。他们只好暂住在北京文化局的招待所里,住的是里面最差的一个房间,大小仅有9平方米,房间里潮湿闷热,房外还夹杂着各种噪音。

但是王蒙并不在意外界对他的干扰。当然,他也想拼尽全力去弥补早先丢失的时光。在三伏天,他光着膀子就在书桌前写作,不知流了多少汗水,最终在这简陋的房子里创作出一部部动人的小说。

也许沉浸在写作中的王蒙在当时并不觉得有多艰难。可作为妻子,崔瑞芳要付出的远远超过他。

崔瑞芳原本可以换一个她喜欢的工作,但是为了照顾家庭,她最终还是回到了中学教书。甚至她还拒绝上高三的课,她坦言:“我没那份精力,我为王蒙多做一些,难道不是在为自己做吗?”

此后的几年间,崔瑞芳都选择更多地去牺牲自己的时间,来支持王蒙的创作。其中的艰辛不说也能想象得到。

年,王蒙当上了文化部长,在文学界的地位也越来越高,名气也越来越大。

不过,王蒙仅做了三年就卸下了部长一职。人们都不理解为何他要放弃这个职位,只有崔瑞芳明白,他无需用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去证明自己的存在。

就如同王蒙曾经问过崔瑞芳的一个问题:“你怎样证明你的真实的人生?”她回答:“有你了。”王蒙又问:“怎样证明我的存在?”她说:“有我了。”

要说如此豁达且坚定的自信从何而来,或许除了自身的努力以外,更重要的还是来自夫妻间给予的爱和温暖。

王蒙一家

王蒙卸任之后,崔瑞芳就成了他的“接线员”。因为时常有人打电话来问稿子的事,电话一直响个不停,崔瑞芳就一直在忙着回电话,她只能重复:“您有什么事跟我说好吗?或您留下号码,下午4点后再联系。”

都说写作的大家都总有些习惯,王蒙也是一位。他每天8点开始写作,谁来拜访都不见,电话也一律不接。这时,崔瑞芳就是他最好的助手。

虽说崔瑞芳这么辛苦,但在她的心里,王蒙不是一个负担,这完全是出于爱。她知道王蒙永远是一个需要照顾和宽容得一塌糊涂的呆子。而王蒙也曾坦白道:“如果没有了妻子,自己简直是寸步难行。”

也许在婚姻里,回报和付出并非一定要成正比,计较得太多,爱也就淡了。

在这60余年的婚姻生活中,崔瑞芳就此说出了心里话:“常言道:一个成功男人的后面,会有一个后盾型的女人。尽管这句话我不太喜欢听,但事实上我充当了这种角色。公平地说,我已逐渐地失去了自己——但这是我心甘情愿的选择。”

奈何世事无常。年,崔瑞芳不幸查出癌症,剩下的日子只能靠着日复一日的化疗来维持她脆弱的生命。

据儿子王山回忆说:“化疗和放疗很痛苦,母亲硬扛着配合治疗。她舍不得父亲,舍不得儿女和孙辈。”最后的时间里,崔瑞芳只能依赖一种名叫杜冷丁的注射剂来缓解疼痛。每天她都是借营养液让自己勉强熬多一天。

直到临终的前一天晚上,崔瑞芳让儿子王山叫齐了一家人来到病床前,仿佛她已经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一样。她当时凭着仅有的力气只说了一句话:“我能和王蒙在一起很幸福,各种大喜大悲都经历过了,我没有遗憾。”

年3月,崔瑞芳和病魔抗争了一年多,最后还是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和她爱的人。

3月29日,在崔瑞芳遗体告别仪式上,王蒙对着棺材哭得撕心裂肺,直接跪倒在了地上。

“此身此世此心中,瑞草芳菲煦煦风。淡对荒唐成一笑,长吟块垒亦含情。何惊恶浪同舟渡,有牵晴晖携手行。忧患人生八百岁,朝云唱罢晚钟鸣。”“京华何处是边疆,古路茫茫恁断肠。我愿随君经百世,君宜与我走八方。伊犁绿谷情歌苦,拉萨金佛法号长。更喜遨游全世界,五洲尽阅是风光。”

王蒙在葬礼上作的这两首《赠爱妻》写满了自己对亡妻的无限思念之情。

年,王蒙发表了《王蒙八十自述》一书,在书中,他讲述了自己与崔瑞芳的情缘。从相遇到别离,这半个多世纪里,他那些无处安放的情绪,唯有借文字一字一句地抒发出来。

他写到:“年,我与家人在新疆饭店举行了我与芳的金婚纪念。何等的感慨,何等的幸福。我们从年恋爱,年结婚,转眼走过了半个世纪。我们非常高兴,虽然生活的道路远非平坦。在进入老年之后,我们的日子过得很好。谁也没有想到,一贯相当健康的芳,年查出,她得了结肠癌症。年3月23日,芳去世。当然,这是我的天塌地陷。”

如今,崔瑞芳离开了,但她的影子依然围绕在王蒙的生活中。她还活在王蒙的作品中,活在他的习惯,活在他的心底。

即便是王蒙在80岁和单三娅再婚,也无法抹去他和崔瑞芳60年的恩爱感情。

有人说王蒙太无情,却没有想过一位80岁高龄的老人在爱人离世的现实面前有多么不堪一击。重要的是,现在他抓住了那难得的曙光,不至于对生活失去希望。

正如王蒙在小说里写的:“明年我将衰老,而在尚未特别衰老之际,我要说的是生活万岁,青春万岁,爱情万岁。”

南惜

图片参考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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