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上北京前,父亲告诉我,北京有个姑奶奶,是他的亲姑,要我去看望看望她。我当然要去。姑奶奶小时候可疼我了,有一次来唐楼,给我带了一件红底黄花棉袍,足足让我兴奋了好几天,至今仍记忆犹新。姑奶奶住北池子大街,对面就是故宫东院墙。姑奶奶有三个儿子,一个在跟前,一个在广安门,一个就是前边说的因为挨饿曾经到我家待过一段时间的小六。一星期后,我独自一人,倒了好几次车,终于摸到她家。看到多年不见的娘家人,她异常高兴,专门给我做了最好吃的炸酱面。这是我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她让我跟她睡一个床。问起老家里的情况,问起二爷爷以及叔叔家里的情况,又问起我的奶奶。她说很多年不去老家了,很想念家里人,说得我心里酸酸的。当时,北池子街道的文化革命已经搞得轰轰烈烈的了。但不是对单位“走资派”,而是群众之间的互相厮杀,你揭发我的短处,我揭发你的伤疤。也许是姑奶奶曾经得罪过一些人,她家门口的墙壁上被贴上了不少她家的大字报。姑奶奶没文化,表叔也识字不多,因此别人写她,她没法反击。我来到后,她高兴地说,你是我们王家几辈子最有文化的;你来得正好,给我写大字报吧。姑奶奶的事就是我的事,理所当然,义不容辞。于是,姑奶奶口述,我执笔,一张一张言辞犀利慷慨激烈的大字报出笼了。引来了无数的人观看。何等扬眉吐气!何等长我脸面!姑奶奶很高兴,连夸:争气还是娘家人。就这样,我在姑奶奶家待了半个多月,就写了半个多月的大字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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